我真恨自己濑尿。比我小的景平、景威乃至我的二弟、三弟都不濑尿了，可我快八岁了还濑尿。我一濑尿，那张咱们三兄弟共睡的草席就要被母亲拿出去挂在大门围墙外的竹篙上暴晒，这样一来，队里的人就理解咱们家有人濑尿了，就有大人问二弟或许三弟：“你们屋里乜人濑尿了呀？”二弟或许三弟总是摇摇头，他们懂得为我要面子，他们否定自己，但也没有说出我。我有时衣裤被尿湿的当地不大，干得也快，我就没有换，成果我走到哪里都闻到一股尿骚气。比及下一次那张散发着尿骚味的草席又晾出来时，就有十一爹或许十一奶说：“嗯，好臭骚，必定又有人濑尿了！”景全、景平他们望着我大笑。我不做声，脸上却一片赤红，悄悄地躲进了房间。
大人说笑完之后就干活去了。最气人的是和我年岁相仿的芳全、芳平，还有小一点的景平、景强、景威在一同玩时，常常由于和我吵架而拿濑尿嘲笑我。还有，咱们去山上斫柴，偶然见到草丛里的濑尿蛙高高跃起，后边射出一线尿来，他们就会大喊一声：“濑尿蛙！”说罢还望着我笑。听着他们在嘿嘿嘿嘿的笑声里喊着那个带着尿骚气的词，我又羞又怒，但是又没有一道缝让我钻进去。
我上学前的那年初春，地处四胜顶下四新教学点的李教师得了沉痾住进了乡卫生院，校长组织我父亲去代课，我父亲一口就容许了，还带我一同去。四新教学点离本部有5公里，全程都是高低山路，这个生产队有11户人家，为了便利孩子上学，村里办起了复式班，隔年招生，只要一、二两个年级，一年级有学生5名，二年级有学生4名。早晚饭都是父亲一人做。李教师在校园周围种有一片菜地，首要种萝卜，所以我和父亲经常吃炒萝卜送饭，吃得我每天连放萝卜屁，天气冷，父亲和我同一个被窝，我一放屁他就用脚蹬我，我吃吃地笑。
那天晚上父亲煮的是一锅萝卜汤，说天冷热汤水好送饭。萝卜汤特别好喝，我接连喝了三碗。
第二天早晨我发现了自己濑尿了，不但尿湿了裤子，还把一半被子和父亲的裤脚都尿湿了。父亲起往来不断厨房生火烤他的裤子，留下我摸着湿漉漉的裤子手足无措。父亲进来，对坐在床上的我说：“冇有干的大裤了，你就待在房间里，脱了大裤放在椅上晾！”
父亲去上课了，留下我在房间里晾裤子。由于前一天是阴天，洗的那条裤子没有全干，我的裤子也就两条，裤子一天不干，我就得一天待在房里。
黄昏，十分困难比及学生放学，晾在外面的裤子也干了，我穿上裤子出门跟父亲吃饭，当天吃的晚饭是炒萝卜饭，父亲炒得有点咸，我吃了饭又喝了一碗水，想再喝第二碗时，父亲说：“冇要吃水了，再吃水就变濑尿蛙了。”我只好放下碗。
父亲又为我洗了裤子。深夜，父亲还专门叫醒我去拉了一泡尿，我模模糊糊地想，这回我不会濑尿了吧。
意想不到的是，天亮时我发现了自己又濑尿了，裤子从裤腰湿到大腿部分，下的席子能挤出水来，连盖在上面的被子也湿了，真不知道尿是怎样射到上面的。更要命的是我没有裤子穿了，昨夜父亲洗掉的裤子还没干，这时尿湿的又不能洗，我只要在房间里再呆一天了。父亲可气了，对我说：“知道为乜嘢你8岁了我都冇送你上学吗？就由于你系一只十足的濑尿蛙！”说罢“啪”的一声关上门走了。
我听到父亲在那边教室里一句接着一句地教他们读古诗：“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我撩开蚊帐看窗外，山岭上，白色的香樟树花一丛一丛地怒放，还有鹅黄色的金银花，红彤彤的杜鹃花，雨后春笋的五颜六色把房子和教室都要掩盖了。那天，我一直在房间里比及下午放学后才出来。
第二天早上我天然又濑尿了，仍旧守在房里，那些学生都在门口伸头看我，还嘻嘻笑。正午放学后，我听到外面无声无息了，才走出往来不断厨房，父亲正在煮饭。看到我来，说：“我正要跟你讲，班上今日新来了一个妹儿，叫牛玉柳，人家才6岁半就来听课了，你都8岁了，9月就要上学，睇来亦要听听课了，明早开端，你要跟我起床，我上课你就听课，早听早识字，记住，冇准濑尿啊……”
我只好遵从父亲的话。为了不至于濑尿弄得没有裤子穿，我晚上爽性光睡觉，裤子就扔在床边的木椅上。第二天开端，我穿上裤子就去教室听父亲讲课，不是听他读“春眠不觉晓”，而是跟一年级的5个学生——不，7个“学生”了，现已加了牛玉柳和我，她就坐在我前面——一同认“b、p、m”。父亲认真地一个一个教咱们发音，教到牛玉柳的时分，他特别多教了几遍，我听见一个并不稚气的女声在明晰地读着：“b、p、m……”
父亲有一次发问我，让我读“b、p、m”，我读了，但是前面的牛玉柳低声说：“冇读得准。”我一听很气愤，从后边踢了一脚她的，她喊：“梁教师，你的仔踢我……”班上一阵大笑。我脸都红了。
两个月后，我记住了21个声母。李教师也病好了，又回到了四新教学点。父亲也回到了本部。我也回到了家里住。像曾经那样，我仍是和两个弟弟同睡一张木床，还不时濑尿。
秋天，父亲对我说：“你8岁半了，濑冇濑尿都要上学了。”我正式上小学了，班主任是我父亲，牛玉柳被父亲组织做学习委员，我成了副班长。奇怪的是，我濑尿的病奇观般好了。就在那一年，父亲被评为先进教育工作者，得了一支钢笔，一条毛巾，一只锑桶，还有一只北流瓷厂做的有盖子的皎白茶杯，这些奖品全都刻有或许印有“北流县先进教育工作者”十个红体字。（梁晓阳）
